我从国外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赶回来,为了参加母亲的葬礼。
母亲在女性最青春的18岁年华生下了我,一晃已过三十年。
我在路旁的花店挑选了一束娇艳待放的蔷薇,打算给母亲当做祭礼。
很久以前父亲和我说过,对于花,母亲觉得玫瑰虽美但太大众,牡丹虽丽但太老成,她的最爱是蔷薇,美丽而不失野性。
回忆中的父亲对于我来说也有些年头了,毕竟父亲殉职离世那年,恰好是在我18成人的时候。
我回到母亲的家,看见大门前站着那个男人,他在门口迎接我,如同当初我被母亲带回来那时候一样。
男人是我的继父,也是从18岁后开始担起我抚养责任的人。
他站姿笔挺,已近半百却依旧如同屹立的苍松,目光相对,我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默默地走近,我想说些什么,话要出口却变成了哑然,我和继父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单独交流的机会,似乎在要传递信息的时候我们中间都隔着我的母亲,他的妻子。
继父好像也想说些什么,踌躇了一会儿,他只是伸出那只厚重的大手,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时候一模一样。
我走进客厅,那里现在放着白色的花圈,布置成了母亲的灵堂,有一位牧师站在台阶上拿着一本圣经在高声念着什么:“上帝要擦去他们的所有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哀恸、呼号、痛苦。”
……………………
“我们现在照主的话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这活着还存留到主降临的人,断不能在那已经睡了的人之先。因为主必亲自从天降临,有呼叫的声音和天使长的声音,又有神的号吹响 ;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以后我们这些活着还存留的人必和他们一同被提到云里,在空中与主相遇。这样,我们就要和主永远同在。”
我和台阶下站着的人一样低着头默默听完了牧师给逝者的祷告,母亲是什么时候皈依上帝的呢?我竟然想不起来。
“她是个很好的人,对不对?”站在我旁边的人发出的声音打断了我渐远的思绪。
我微微转头,这是位身着白色大衣,戴银色十字架项链,面容和善,看着岁数和我母亲差不多的美丽妇人。
我依稀记得这位妇人是母亲的朋友,但她的尊姓大名我在脑海迅速检索了一圈,却还是没能想起来。
“我姓傅,是傅先生的远方亲戚。”这位善解人意的夫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纠结,于是她出声帮我解了围。
“谢谢您来看她。”原来这位夫人还是继父那边的亲戚吗?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一点。
心里还在消化这条信息,嘴笨的我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母亲一定也会很高兴您在这儿。”
傅夫人微微笑了一笑,不置可否,“我希望是这样,你给她带了一束花对吧,最好是现在上前去送给她。”
我越过人头看向前方,牧师的祈祷已经结束,此刻正站在我母亲的灵柩旁边等待上前吊唁的人。
我走上前去,把一直握在手里的那一束蔷薇花轻放在半开的棺盖上,看见了在棺盖下的黑色棺材里躺着的母亲。
鹅蛋脸,柳叶眉,酷爱旗袍的母亲在这个大宅子里走动的时候就像水墨画里的佳人在月下漫步。
看似古典的母亲喜欢的花却是带有野性美的蔷薇,也许母亲骨子里其实是个不愿被拘束,热烈似火的姑娘。
这只是猜测,而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躺在棺材里的母亲最后带走的裹身之物仅仅是身上穿着的一条青灰色的质朴长裙,和右手腕上戴着的一个似玉非玉材质的手镯。
母亲的这身装扮我觉得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见过。
也许是记忆出错了吧,我再没有多想,接受了牧师的祝福,离开了灵柩。
这时人群也有了动作,他们为母亲的灵柩让开了来路。
原来是继父从门口进来了,大家都很安静,看着逝者的丈夫上前去进行最后的告别。
继父弯下了腰,轻柔地抚摸了母亲的头,再把象征着阴阳两隔的棺拉上,从此,我和母亲,他和母亲,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我过去和继父待在一起,我们看着那四个强壮的挑夫把棺材抬起,他们一步步,缓慢的,把母亲带离了这个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她跟我说过她生活得很幸福。”傅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身边,她的话是说给继父听的。
“是吗,那就好。谢谢你,阿余。”听到这话,继父身上残留着的以前军人生活所带来的刚硬风骨暂时缓和了,一种像是温柔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
“不用谢,傅哥……不,傅先生。”傅夫人脸上好像一瞬间显现出了一种小女儿一样的娇态,但消失的太过迅速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殡仪馆的负责人从外面走进来通知我们,需要有人跟去下葬。
“南莘(xin),你跟着他们去?”继父在询问我,他的神色有些疲惫。
我点了点头,继父身体不太好我是知道的,他年轻时工作强度很大,又经常在外出差,我来到傅家的时候,继父已经疾病缠身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是母亲先离开。
我穿过门口,看见那个真正的傅家人站在那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挑夫把母亲的灵柩抬上了殡仪馆来车的后面车厢。
这个男人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傅北辰。
他现在也看见了我。他没有和我打招呼。
傅北辰只比我小一两岁,我的母亲在我一岁左右就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我们的家,来到了傅家。
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我不是傅家人,成年后才来到傅家的我姓氏依旧随父亲的郑姓。
我想我们互相讨厌对方。
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终于不需要在我们共同的母亲面前装出兄弟情深了,我和他应该都为这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吧。
“追悼会已经结束了吗?”这是我们在母亲去世之后的第一句对话,也是我出国五年后和他的第一次对话。
“结束了,傅叔叔看你没到,让我跟着去下葬,你不去吧?”
我只是随口一问,我知道他是个研究员,平时一直住在基地,很忙,很难批假,现在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才回来,所以不去不是很正常吗?
“……嗯。”他犹豫了,但还是回答了不。于是没等他说完的那一瞬间,他脸上就挨了我一记重拳。
“你干什么?”傅北辰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他的脸,我的那一拳一点都没有留手,他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青色,看起来就很痛。
其实我对自己的这一拳也有点懵,就像是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现在才察觉到自己很生气,而打他的这一拳,则让我十分爽快。
“不干什么,就是想揍你一顿!”我回答他的同时,下一拳也出手了。
“你难道也发病了?”他侧身躲过了我这一拳,避免了另一边脸也遭殃的危机。
“我才没有,你这个冷血怪物!她都死了你才来有什么用!”我更加受不了他的口气,接着就像个疯了的人一样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推到了地上。
“你也五年没回来过看她,你有资格说我吗?”他太冷静了,简直可以说是一种陌生人的口气在述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即使现在的状态是我的拳头就快要落在他脸上了。
“我……”我竟然无话以对,他说的没错,我内心深处对母亲心里是有怨的,所以能够自立的时候我就尽可能的远离了她和她的家,我觉得这对她的生活来说可能是好事。
但是他和我不一样!他可是从小到大都有着母亲的陪伴和父亲的关爱的傅少爷,傅家夫妇可是邻里周知的模范夫妇。明明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人,在生母的最后时刻也没打算去送她最后一程,任哪个旁人看见都要骂一句不孝子不是吗?何况我呢?我也不过是教训他一下。
“你更加没资格说我什么!”想到这一点,我的怒火更甚,甚至还带着点嫉妒心的想用我的拳头让他那张俊脸开成个五彩斑斓酱油铺出来。
“你又了解什么呢?你根本不是我们家人,你难道觉得我们有共同的母亲你就是我哥哥了吗?You’re nothing to me!”(你对我什么都不是)
他终于爆发出了一丝情绪,但最终也
只是躲过了我的拳头,然后奋力一推,把我推开了。
“我现在要回去了,基地还有事。”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恢复成了一副冰冷的扑克脸,转身打算离去。
“靠!”我使劲握了握拳头,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使不出劲来的憋屈感让我更加难受。
“你以为我真想管你的事吗!我知道我姓郑,也没奢望过想要你这个姓傅的弟弟!她已经走了,你要是有生之年还想再送走傅叔叔,就随你的便吧!
You’re a jerk! ”(你这个混蛋)
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内心深处觉得自己现在是在犯贱,说这些多余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我也再没管走远的他是什么反应了,转身打算上殡仪馆的车。“是不是能走了。”工作人员问我,“好。”漫不经心回答的我终究眼角还是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
“oh,mygod!”(天呐我的上帝)我从还没坐稳的座位上跳下了车,我刚才眼角的余光瞟见了一辆大货车,他的司机估计是喝醉了酒,所以货车也在马路上跳着舞,而它的行进方向正好就是我那便宜弟弟回去基地的路。
最后的意识太模糊了,我只来得及把那个小混蛋推开,至于他有没有擦伤之类的我也不知道了。
而最后是不是听见了那家伙说了声谢谢更是蒙蒙松松,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是被陷坑所分散召唤了,慢慢的一块块被吞噬到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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